我不是談過去教過我的老師。談也談不完。自從畢業後,告訴自己,再也不會回學校念書了。除了短期的培訓班,還有那年從上海回來,在找工作期間回到此地的社區大學,修了一門地產經紀執照的必修課程外。真的,就再也沒有回到學校了。不是我不上進,而是一向在讀書方面非常平庸的我,能夠到美國留學,而且還非常的順利的完成了學位。那份知足的心裏,告訴自己,從此不再受學校的折騰了。老娘從小就說我,是個非常容易知足的孩子,說完之後,都會加上一句「沒出息」。上個禮拜五,四十年前的十一月十日,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就是這一天,從早上九點到十二點三十分,在論文答辯會議中,被教授們足足消遣了三個半小時。之後,老闆要求所有在場的同學離開。十分鐘之後,我那位白髮蒼蒼的教授,難得笑眯眯的伸出一雙小手,向我道喜。接著自然是同學們的祝賀。就醬紫,完成了我人生旅途上的一個里程碑。再見了,我停留四年的研究所。另外一條嶄新的路程,正等待我揚帆。
再也沒想到到了古稀之年,我又乖乖的,一本正經坐在外孫的房間,當起他的學生來了。看著我們老大從小長大,可以回憶追尋的太多了。大概三歲的時候,開始要做剃頭的。那時,我是唯一的對象,後來妹妹也成了顧客。沒事的時候,拿個小板凳,給我披上外袍,一本正經的拿起梳子,塑料剪刀,一板一眼的從旁邊剃到頭頂。我很自然的問,將來長大要幹什麼。其實根本不需要問這個問題,他的答案當然是理髮師。妹妹一頭長髮,似乎引起老大更大的興趣。大部分時間不是剪髮,而是梳頭。梳著梳著,妹妹煩了,跑了,他就大哭起來。我就得兩邊周旋。老三那個時候,還在襁褓中,自然免於遭受理髮的折騰。玩了一陣子。老大覺得乏味了,決定改行了。 那一陣子我們經常光顧一家港式的中餐館。餐館的隔壁就是修指甲沙龍。也不知道怎麼就引起老大的注意。每次飯前,飯後,總要駐足觀察。有時候,我會要求店主,准許老大就近細看。就這樣,很自然的我又變成了實驗品。每次先完澡後,要姥爺坐好,把腳放在小板凳上,他就開始使用各種玩具,剪完了修,修完了剪。最後還要上水,充當指甲油。這回多了一位顧客,老三可以坐的時候,他就再也不放過了。不管到那裡,始終不忘他自己是個修指甲的美容師。那年我們海上遊,走到頂樓的美容沙龍。老大一下子好像發現新大陸似的,異常興奮。在店員的同意下,我帶著老大,進入參觀。有修指甲,有理髮,還有按摩。老大當時對按摩就有興趣。我說,你太小,等長大了手上有力氣了,姥爺再教你。 老大五歲的時候,我經常拿著大本的人體生理書,我們一起看,然後以看圖識字的方法,解釋人體各部分器官。看到身體健康的。我就一再強調,每天都要吃得好,吃肉,蔬菜,水果等等,再然後讓他看強壯的肌肉。看到有病臥在床的,尤其是骨瘦如柴的孩子,我就把握時機來個機會教育。我說都是因為不好好吃,愛吃甜食等等就變成這個樣子,我會加上一句,好可憐啊!我說最後這個小孩可能就要一直待在醫院裏面,沒有辦法上學,沒有辦法和小朋友一起玩了。慢慢的,老大開始要做醫生了。說實在話,我內心還挺高興的。終於有個比較理想的目標了。我自然而然就變成了病人。媽媽為孩子購置了醫生的玩具。聽筒,針管,玲瑯滿目。孩子一本正經的當起醫生。老二就變成了護士,在小哥哥的領導下,一副言聽計從的樣子。有時候,一看到我,就問我是不是生病了。我說是啊,接著看他興奮的樣子。馬上安排住院。那一陣子,我真是東亞病夫了。三個寶貝,無論誰發問,將來長大了,都異口同聲的要做醫生。老二還強調要做外科醫生,可以開刀。我說好啊,姥爺有救了,同時要他們以後姥爺病了,三位一定要合力把姥爺治好。他們很嚴肅的一起點頭。我著實為自己的教導有方,高興了一陣子。 孩子進入二年級後,看起來真是大孩子了。每次看到他,就想起當年同齡的自己。每次留宿,老大總要我躺在他的大床上,給他說故事。我就說我二年級的故事。老二早就睡著了,老三總是跟著我,一起聽姥爺的故事。二年級下學期,我們從高雄搬到台北。那天在火車上,有位堂哥來送行。早上發車,一直到晚上九點才到台北。沒有多久,開學了,我進入了龍安國民學校。記得每天我們都有三位值日生,下課後留下來打掃教室。大概我是新生,所以只有我一人打掃。級任老師詹筱蘭,看到我一人打掃。當時拍拍我的頭,誇獎了一番。結果那學期結束,校長頒給了一個服務獎狀。老大很好奇的問,另外兩位為什麼不見了。我就告訴老大,因為姥爺負責任啊。所以老師才嘉獎。同時,我就機會教育的告訴老大,將來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要負責。譬如,家庭作業,整理自己的房間,好好吃飯,注意身體健康等等。當老師之前,老大經常問有關老師的問題。老師下課後是不是要留在學校,還是就回家了。是不是要準備上課的材料。我就覺得奇怪,為啥會想到問這一類的問題。 結果三個禮拜以前,老大說要做老師,要我做學生。我立刻答應。老大安排老二做老師助理,老三做教室的小寵物。上課之前,老大安排了教室的號碼,同時強調這是二年級。不多久,老二出現了,宣布上課了。我被帶入房間。坐在指定的地方。老三快要睡著了,蓋著毯子。我說你是什麼動物啊,她一本正經的說是貓頭鷹。我說貓頭鷹是白天睡覺。她立刻坐了起來。老大有板有眼的開始上課。有語言課,數學課,還有畫畫課。上畫畫課的時候,老大給我一張白紙,上面畫了一個圓圈圈。讓我用圓圈圈做起點,畫一張圖。然後寫句子描述所畫的圖。還要我在紙上面,填寫自己的名字和日期。不同的作業都有不同的主題。數學就是加減法。也是使用圖形。譬如十加五,就分別畫出十個圓圈和五個圓圈。減法也是一樣。那天語言課的家庭作業是用perseverance 寫三個句子。我非常驚訝,一個二年級的孩子,居然知道這個單字。老大上課,手上拿著一張寫滿字的白紙,顯然那就是老師上課的筆記。老大的口氣,十足像學校的老師。下課後,我問他,在學校裏面老師是不是如此教學。他立刻點點頭。最後,老大會把我所有上課完成的作業,放在一個紙夾子內發還給我。 我們小時候,放了學很少拿當老師來做題材。不是打彈珠,就是昂阿飄。要不就是打擂台。所謂打擂台,就是一位同學站在防空洞頂上,別的同學往上衝,把他拉下來。最後,看誰站在上面,誰就是大王。我們傻裏瓜機的還要跪下,齊聲高呼萬歲。當年有位同學,每次都是大王。我念高中的時候,聽說他居然是台北某一少年幫的老大。三位孩子下課後有固定的課外活動。媽媽還帶著他們學鋼琴,西班牙文,游泳,芭蕾舞等等。我覺得孩子的活動真不少。我問他們是否喜歡,女兒說,都是他們自己要求的。老二,學了幾個月鋼琴就不想學了。我說不想學就不學。女兒很詫異的問我,為啥當年我們卻逼著他學鋼琴。我支支吾吾的搪塞過去。我以前說過,我們這一代做父母的,夾雜在中西文化的叉口。自然未必能適應下一代孩子的要求。過去的無法挽回。這幾個禮拜,從我們老大的教學中,我學了不少的東西。所以,孔老夫子,說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我相信我們的老二,老三,早晚也會當老師,我自然必定是她們首選的學生!期望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