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的手

一九六四年的春天，我從台灣來美國留學。那年夏天我在路易士安那州正準備和同學們一同去紐約洗盤子打工，有位同學告訴我說：「我介紹你去我父親朋友的公司，看看他們能不能安排一個暑期工作。」我聽了喜出望外，立刻單槍匹馬趕了過去。那知見了面吃一頓豐盛的晚餐，還在他那豪華的家裡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就被趕了出來。原來他告訴我：「我們這裡暑假給學生打工的工作是在海灘上扛枕木來營建鑽井台，我不相信你們東方人的體力能勝任的，所以抱歉了。」

我只好一個人搭上灰狗長途巴士到德州的休士頓去投靠在大學時的同學。他也剛從台灣來，正在拿獎學金唸博士。人生地不熟，沒法幫我的忙。我就每天看報去應徵工作。到了第三個禮拜天，口袋裡只剩下五十元。或許你會問說：「等一下，你們不是每個人都準備了二千四百美元的保証金作為第一年的生活費嗎？」沒錯，但那是借來的，我們一到美國都馬上寄回去還了。同學安頓我住在一個美國老太太的出租房裡，房東告訴我，每天住一元吃一元，每次先預繳兩個禮拜。換而言之，那個禮拜天我再繳二十八元後就只剩下二十二塊錢了。　

同學對我說：「今天是禮拜天不用去學校，你看看報紙有那裡有要人的，我開車送你去應徵。」我看到報上登載有一家汽車電影院，要找一位帶位員，我們就去了。在半路上同學說車要加油，就開到路邊的加油站停了下來。這時我看到對街有一家中國餐館，生意很好，就走到對面餐館去問有沒有工作。老板說：「你讓你同學先回去，今晚打烊了，我送你回去。」

就這樣我在他餐館打起工來。事後我問他：「你怎麼沒問我有沒有身份，有沒有經驗？又怎麼知道我能勝任呢？」他說：「我只想找一位年輕的中國留學生，來幫我經營這家餐館，我想去做房地產。但休士頓的中國留學生個個都有獎學金，我找了幾個月，沒有人肯來。」從那天起我就深深的相信，在冥冥之中，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安排我們生存下去，在默默的導引我們走那未來的路。